2007年11月23日 星期五

錯亂

星期六下午從飯店check-out,一如往常,總有些東西寄放在飯店,反正我過幾天又會進來了。然後我將自己與行李從台北的飯店拖回我台北的家。

星期日早上,稍微打包了之後,又拖著行李搭飛機回香港。好不容易回到這兩個星期沒有回來的小地方,我先是稍微unpack,然後又稍微pack。因為等一下要去另一個香港的飯店check-in,我接下來幾天會在那裡參加公司的training。大廈的管理員,好奇的看著我,不是幾分鐘前才拖行李回家了,現在又要拖行李出門? 這是很奇怪的感覺,香港、台北,我都有家,但我這陣子都不住家裡,反而都是行李陪著我住飯店。

是啊,總是行李陪著我。

這樣形態的生活,也許還會持續幾個月。

如果我出差的地方,是我人生地不熟的其他城市,我會很清楚了解自己住哪裡、要回哪裡: 我住香港,除了weekday在客戶的地方工作,週末必然回香港,回我的家。

而我現在出差的地方是我最熟悉的台北,所以自己究竟住哪裡,總是令人有些困惑。這段日子,我是回台北、也是回香港。兩邊都是家。一邊是我家人的家,也是我的家;另一邊是我自己一個人的家,畢竟房租還在付、公司還在這裡,十幾坪大的地方、一間房、一個衣櫃,就是我在香港的家。

當我週末要回香港,有些朋友們總是問,你幹麻回去,下星期不是還要再來? 我媽也覺得奇怪,我幹麻要”回去”? 你家不是在台北嗎?

難道,我就不回香港了嗎? 香港的家與台北的家無法相提並論,但是如果這幾個月我就都不回香港,我自己也無法接受,因為我從來沒有從香港搬出來,我怎麼樣都還算是住在香港的啊!

有的時候,身體住在哪裡沒有那麼重要,心裡住哪才是癥結。我住香港的時候,心裡總覺得台北才是我的家;但來到香港過了四個季節之後,即使現在住在台北的飯店,卻也覺得自己仍然住在香港,就算過去兩個月以來可能只有幾個晚上睡在我香港的床上。

或許,我哪裡都沒有真正住下來,我不是真的住在香港、也不是真的住在台北。我不住香港,因為我沒有家人在這、我也隨時可能離開;我不住台北,因為除了台北的飯店,我甚少出現在我台北的家,我台北的家也沒有我的房。那麼我什麼時候才會真的住下來? 我又會住在哪?

2007年9月28日 星期五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認識的人越來越多,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廣,職場價值越來越高,但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些事情的代價比想像中高,似乎不能掌控的事情也跟著增加。

不能掌控的事情,多得快要滿出來。

當他遇見一個妳的時候,他心動卻沒有採取行動,那是因為他的生活裡有太多事情無法掌控。他有他的計畫要去實行,未來幾年,他可能要出國唸書,他無法因為一時的心動,就打亂了所有的計畫。太多事情不能掌控了,他不想要再多一個。畢竟考試、申請學校,是他唯一個可以確定的,只要願意、配合必要的努力,他就可以出國去。

妳們有幾次見面的機會,雖然不是太頻繁,畢竟他常奔波、妳的行程也總不是那麼容易計畫。即使心中曾經有過幾次想像,但都只在每次見面吃飯或小酌之後,像身旁的駛過的計程車一樣消失在黑夜裡。

妳和他,都會裡的男女。有收入、懂得享受、還有事業的前景;但很可惜,妳的收入就算夠三個人花,也總是只能買自己一個人的衣服;妳就算懂得享受,妳計畫好的休假卻沒有人能夠配合;至於妳的事業前景,那總是妳的,別人拿不到、搶不走。妳和他好像什麼都有,甚至不需要這麼多,但是妳們也給不出去。

妳和他都被那些可以掌控的事情填滿了時間:學業與工作表現的追求、個人生活的享受,似乎是唯一可以掌控的,但是這些能夠掌控的,已經讓妳和他精疲力竭,甚至還需要靠做臉與上健身房來彌補一些耗損。以致於,那些不可掌控的,例如,妳和他共同的未來,妳們完全無法投資。

很可惜,妳們不再是校園裡的青春男女了。什麼都沒有的校園青春男女,機會成本最低,她們哪也去不了,校園就是個大牢籠,校園裡的言不及義,都變成未來互相扶持的動力。那些妳和他現在不願意去做的事情,她們都輕易辦到了。

身在熙熙攘攘的國際都會,妳們各自是慾望城市裡的一顆棋,常常覺得身不由己。即使旅行時總是商務艙,拿著馬可波羅的金卡,說去哪就去哪,世界多麼大。但是他和妳,最多也只能在轉機的時刻,談談近期的忙碌,同時手邊的Blackberry,還是沒有停止回信。

2007年9月3日 星期一

週年

一年了。明天被嗯又要收納一批新的門徒。想去年的同個時候,我與另外兩個入室弟子,似乎是滿懷希望地來到這個地方。

如今一年過去,我竟也是挺過來了,但是我那兩個出生入死的同期同袍,一個早在半年前與夫婿雙宿雙飛、退出江湖、另一個也將在兩個星期後脫離被嗯門派,從此恩斷義絕。

我進來的時候,從沒想到,我會是這三個裡與被嗯緣分最長久的一個。

不過,最近我陷在來到被嗯之後,最水深火熱的案子,也讓我對管理顧問這門功夫,失去了所有熱情,最後一根稻草似乎已經出現,就看我與被嗯的情分,還能有多長久了。

但是總覺得脫離MBA還沒有很久,我又再想我的「下一步」。過去十幾年來,我整天在想我的下一步:從高中選組、轉組,大學畢業後的工作、轉職,再到MBA大海撈針般的求職過程,我從來不能建構一個長期的目標,只有暫時的solution。

也許,再一直這樣循環下去,我也不需要有什麼長期目標了。反正走一步、是一步,春夏秋冬,不自覺地就這樣走過了。

2007年7月3日 星期二

出來跑遲早要還的

常常覺得自己某方面跟大學剛畢業的時候沒有改變太多。至少,想的問題、關心的事情,好像都差不多:我關心我的工作、想著我工作的下一步(我好像永遠都在想這個問題)、想著生活哪裡有趣、哪裡好玩,安排著跟舊朋友的聚會、與認識新朋友的場合,以及處理發生的感情狀況...

所以日子一天一天過,身邊的朋友的「資歷」也一天一天增加,從滿一年的朋友(普卡會員)、變成滿五年的朋友(銀卡會員),甚至越來越多滿十年的「金卡」級的朋友...這些會員朋友們,都是常常讓我看見歲月軌跡的原因:當朋友們的喜帖一張一張發來、二十一世紀的寶寶一個一個誕生,當我的聚會,充斥越來越多我小時候在大人們餐桌上才會聽見的話題...

除此以外,生活的世界越來越大,認識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不同之後,讓我也會猛然發現自己不是當初在校園裡天真的大學生:整天只會忙社團、忙上課睡覺、忙家教、或者忙一些自己現在想不起來的事。世界變大之後,會讓自己發現,原來社會新聞天天上演,原來民視或三立的噁爛電視劇也隨時在發生,而那些電影或電視的情節,其實一點也不虛構,只是主角變成了自己親眼看過的人...以前的生活真的單純,好像以為生活就該是這麼一回事,不論是愜意的校園生活、或是單調的上班族型態。

當然,以前生活的單純,並不代表現在我生活的不單純(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我的生活沒有太多變化,最多就是多了一點點蘭桂坊的背景畫面出現在我生活裡罷了(蘭桂坊我大概只認識一成),或者也多了一些機場的畫面,多了那些在每個地方往來的機會,而讓生活裡多一些故事性而已(就是那種「短期」的會員朋友多很多,像是用pre-paid的一樣,不是定期繳錢的那種長久會員)。
從大學畢業,轉眼不過幾年(其實也七年了...XD),我回去大學家聚,已經屬於「大十一」的學長,靠邀,我有這麼老喔?用兩隻手還算不到「大十一」勒!!一些朋友看到我以前學生時期的照片,才會又提醒自己,我也是有給歲月來糟蹋....

2007年6月29日 星期五

人妻

回台灣見朋友。在我這些朋友之中,人妻的比重正逐年上升。

有些人妻,我認識她們的時候,只是高中甚至國中的制服女。轉眼間,從制服女變成人妻。

有些人妻還是不減風采,如果她不亮出小孩的照片,手上也沒有戒指,妳又怎能分辨出她還是個「人媽」。

歲月的痕跡總是可以從細微的地方查覺的。我說的細微的地方,不是指小細紋。

這些歲月的痕跡,在我們這個年齡、加上勤勞的保養,其實在外表上不明顯。歲月是體現在我們彼此的生活方式、講話的內容、我們的姿態、甚至只是一個眼神。

那種感覺很難形容,為什麼,青春的感覺就是在妳的眼神裡消失了,即使妳的皺紋並沒有多任何一絲(至少我沒膽去仔細觀察)?也許是妳不再憧憬的緣故。也許是妳更小心翼翼的緣故。或也許,當妳看著隔壁桌的八年級生的留海,有一些無法理解的不舒服;妳此刻想的是每個月房屋貸款的利息,以及老公下次出差的日子...這些都讓妳與隔壁的八年級生有所區別。不是留海的緣故。當然,那難看的留海,的確應該剪掉。

人妻不是一種宿命。只是越來越多的責任在肩膀上之後,讓人妻不能再過著「黑澀會」般的日子。不是每個人妻都是少奶奶、也不是每個少奶奶都可以比高中制服妹有更少的壓力。這些責任與壓力,讓人不由得想起校園制服的美好時光,爽得自以為是卻從不知道有多爽。

不過即使如此,很多人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變成人妻。我姐最近也加入了人妻界。彷彿人妻,還是比一個單身熟過頭的熟女強的多(真的嗎?)。還有些人想當人妻,是因為想當人媽。雖然也漸漸有些人,不入人妻界,直驅人媽界。她們很多人是有深思熟慮的遠見的,知道黑澀會的日子畢竟不長久,出來跑遲早要還的,所以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居家生活,縱然少了風花雪月、沒了制服妹的青春可愛,還是比較值得追求。

男人的轉型痛苦似乎少一些,因為男人很多都是長不大的,年輕男人、壯年男人、中年男人,區別大約只有肚圍以及頭髮的疏密度。女人,從黑澀會美眉開始,一路從辣妹、正妹、恐龍妹、轉型為靚女、美女、與熟女,再變成人妻、婦人、與師奶。此間區分非常細微(sophisticated),有許多複雜因子彼此牽動。女人的市場,就像琳瑯滿目的化妝品一樣難以一概論之,男人的市場,從千篇一律的A片的內容就可以清楚劃分。

至於前仆後繼加入人妻市場的妳們,我會幫妳們好好保存校園制服妹的青春回憶的。

2007年6月20日 星期三

不離不棄

友:「hi」

Q:「hi」

友:「how are you?」

Q:「soso lah...」(其實不太好,但是總不好隨時要跟朋友吐苦水的樣子,就說馬馬虎虎,這種有點庸俗平淡的回覆,很適合應用在紛擾空虛的都會生活裡)。

友:「i broke up with XXX」

Q:「What?Why?When?」(靠,我這朋友真當我是朋友,果真廢話不多,不用太多噓寒問暖,直接update我最重要的消息。雖然震驚,但是我心裡是有譜的,她接下來所說的理由我也不意外...)

感情這種事情,就是這樣。真心的不見得是贏家,資歷深的不見得高明。不管你在大聯盟打滾多久,要是戰力下滑了,管妳是百勝級的卜贊浩還是野茂英雄,照樣被下放小聯盟。運動員戰勝不了歲月,就像戀人戰勝不了時空。雖然妳說有些運動員還是老當益壯,有些戀人還是通過考驗,但是那背後的投資通常巨大,而且通常只是通過考驗的被傳頌,卻有不計其數的人被遺忘,連個像樣的謝幕都沒有,就草草離開舞台。若有人說無法經過考驗的戀情就不珍貴,但是我說若是珍貴的戀情,就不要隨便給它考驗,珍貴的東西就要呵護、愛惜,不是他媽的拿來給妳亂考驗的,會考壞的。

這幾年自己從太平洋兩岸來回,也看了聽了許多人、許多戀人這樣來回,當然,很多人是去了就不回的,感情也是分了就淡了,有各種發展與結束的過程,有的平和收場、好聚好散,有的只能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一句祝福也不用。

想一想,或許有些人的感情從來沒有升上大聯盟,沒有轟轟烈烈、迂回曲折,不用經過考驗,所以從不知被下放小聯盟的辛酸滋味,他們打了一輩子的中華職棒,永遠是先發球員,光榮退休,其實也沒什麼不好。但是千萬別以為,這樣的感情就是經得起考驗的;當然也千萬不要為了知道自己的感情能不能經的起考驗就去考驗一下,這樣很瞎。

想起上次回台灣的時候,我跟一個朋友說台灣女生的好,我誇台灣女生是華人圈中最優的,那個朋友就用了「不離不棄」來形容台灣的女生。至少,在我和那個朋友身邊的一些例子,許多人真的不離不棄,有點過份。通常女生發展早、比較像是短跑選手,不像男生通常要比長跑,所以女生常常很快就走在男伴的前面,例如:男生的薪水比較少、工作比較不體面、學歷比較差、家裡比較窮、人比較賤等等...不過,常常因為男人自己太虛,就自己認輸退場。只是這些不離不棄的人啊,有的時候還是得為自己想想,若是遇上時空的考驗,千萬不能掉以輕心,也記得要為彼此的青春打算,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

我很喜歡的一部電影,裡頭的對話很多都是我很愛的,最近重看一次,跟我最近的心情有一些詭異的連結:

W: "Why are you wasting her time?"

M: "You're judgmental"

W: "You're devious"

M: "I'm not wasting her time. She's completely lovable... and completely unleavable."

W: "And you don't want someone else getting their dirty hands on her." "Men are crap."

M: "But all the same.."

W: "They're still crap."

M: "You've ruined my life."

W: "You'll get over it."

2007年5月27日 星期日

男人很虛

妳說妳不知道他是不是可以依靠。

我叫妳要給他信心。

可是妳卻說,男人怎麼可以沒有信心!

其實很多男人真的需要信心,雖然他們看起來可能不需要。

他們很多人壓力很大,但是信心不足。他們要面子,當然不會承認沒信心,他們也知道女人不愛沒信心的男人。

再不然,有些人很有信心。他們也許是把工作擺第一,也許是至尊好男人,也許只是好高騖遠,不肯腳踏實地。或者只是剩下一張嘴。

不過,很多男人(應該比女人想像中的還要多),他們都需要信心。可是女人偏偏不肯給,他們要男人自己想辦法無中生有。

其實,給予男人最多信心的方式,就是女人的肯定。妳一句話:「你好強喔!」「你好猛喔!」他不但愛死妳,他無比的信心可以給妳們帶來幸福美滿,妳也可以找到妳的依靠。

妳還在問:「他是不是可以依靠?」老實說,現在他還不行。但是,等妳親口告訴他,給他妳對他的支持與信心,他馬上就變得可以依靠了。

這比六分鐘護一生還要簡單,舉口之勞,何樂不為?


唉,我在為我的朋友找什麼爛理由, 居然叫她要給她的男人信心,男人真的那麼虛喔?

2007年5月22日 星期二

我的意思

2007年以來,我blog產量降低,有幾種可能:1) 我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每天無風無雨、心情自然風平浪靜;2) 我沒有幸福快樂,但是每天枯燥乏味,所以我的思緒枯竭,感觸乏味。這兩個假設都不對,我沒有幸福快樂、心情也仍舊起起伏伏,但是我發現自己已經不會寫blog了。以前能夠將我的思緒轉化成我blog的文字,現在,自從來了香港,腦袋裡大部分都是裝屎,所有的心情、感覺都變得很不清晰。

也許是因為節奏太快的關係。很多感覺還來不及捕捉或過濾,就已經參雜了更多下一秒飛來的思緒。

2007年都已經過了五個月,五個月的生活讓我產不出什麼新文章,我但願下一個五個月,就算一篇blog也沒有,自己對生活的感覺也不是這樣紊亂的。我也希望我的生活簡單一點,那些以為我不介意生活複雜的朋友們,其實我有苦衷的,我因為簡單不下來,才會呈現如此複雜的局面。我有一點點累了,因為每天都可以有很多決定要下,但是我卻缺乏一個抉擇的依據。

因為我現在是一個超自由的人,我就算一個星期沒有回家,可能也沒有人會發現,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安排假期與生活。但是,「自己的意思」又是什麼呢?

公司希望我七月可以去澳洲半年,其中一個理由是,我沒有family。嗯,對啊,我的mobility非常高,可以說走就走,因為我沒有family。老實說,這個決定,我幾乎不需要跟任何人商量,我可以馬上答應就去澳洲半年,然後再跟我娘報備即可,她也絕不會反對(反正過去半年她也沒見過她的不肖子幾次面)。

現在,我所謂的「自己的意思」,就百分百完全是自己的意思,可以不用顧慮任何人的想法。可是,每次自己真的都會有那個「意思」嗎?會不會有時候,希望自己的意思其實是反應別人的意思、或某一個妳所在乎的人的需求。

When everything becomes indifferent, then what really matters? Career?! Give me a break!
光鮮亮麗的工作,背後也只是庸庸碌碌,都只是出來混口飯吃。出來跑,遲早要還的。對於一份缺乏熱情的工作,妳要的也許不是找到熱情、或者換一份工作,可能是尋找對工作以外的人事物的熱情。這樣子,「自己的意思」才是真的有意思。

2007年4月23日 星期一

Mobility of the world brings people together and apart

四月初放假時去了一趟東京與上海。東京與上海都有一些朋友,所以除了旅遊,最重要的目的也是見一下老朋友。

見到在東京的MBA同學,在洛杉磯兩年的時光又隱約浮現。大家彼此更新一下訊息,也聊聊每個人的近況。他們都克盡地主之誼,我只需要配合把酒言歡。

我還有一個大學同學在東京工作了四年,這段時間我們都沒再見過,我也是最近聽說她想不開要去念MBA,所以我這次去東京,雖是當一個訪客,卻也要幫地主送行。

在上海,我仍然是個訪客,但也是去送行。MBA的一個好友在上海工作了八個月之後,月底要轉戰新加坡了;還有一個上海的同事,因為要去芝加哥了,所以我也是去見可能的最後一面。

這是一個流動的世界。沒有什麼是確定的。每個人,在每個地方,有著各自的計畫與方向,只是剛好湊在一起,在一起的時候,把握現在、彼此陪伴;等到有一個人要離開了,收拾行囊,給彼此一個擁抱,說聲再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再相見。

這樣的情境,在現代這個流動世界,天天上演著。

這樣的世界,讓人與人的交集與互動更緊密,但人與人的關係也顯得更脆弱。如果是一百年前,某兩個地方的人可能根本不可能遇見。可是現在,兩個人從各自的地方來,相識在一個流動的都會裡,所有的事情彷彿可以發生地如此輕易,一個故事就可以這樣上演了…

只是,太多故事天天在這流動的都會裡上演,但太多的故事也都常常少一個結局…或者,總不是故事主角想要的結局。這些故事的主角們,明知道故事不會有結局,卻「愛演」。彷彿充滿壓力、不確定的生活裡,沒有演一點戲、就像沒有喝一點酒一樣,會鬱悶到死。

結果,這些故事的主角們,擔綱著一齣又一齣盪氣迴腸的電影主角,這些電影,絕大部分都沒有童話故事般的結局,有些草草結束讓人摸不著頭緒、有些悲劇收場卻不讓人意外;有些看起來雖不是好結局,卻如甜蜜蜜(註)一般意味深長。

這些主角們,這樣的戲演多了,不知不覺中,就不害怕悲劇了。對她們來說,皆大歡喜的結局似乎是可遇不可求,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才是生命的主調。他們本來不是那麼瀟灑的,但是因為每一次在機場擁抱過,揮揮手、回過頭之後,生命又再回到原點、傷口終究再一次復原,雖會結疤、卻不再痛了。

這些主角們都已經慢慢習慣了,雖然知道演這種戲會痛,可是知道那痛終究會好,就還是演下去。

如果痛了,只要給她們一點時間、幾杯酒,一切都可以只是過去風花雪月的,下一場戲還是會繼續上演...

註:「甜蜜蜜」是一部本人喜愛的電影,陳可辛執導,張曼玉、黎明主演。

2007年3月14日 星期三

我的顧問工作與我的青春

被嗯山莊附設的香江堂口,2006年新招納了4個人(consultants)。其中一個,是在去哈大門派取經之前,就已經發跡在被嗯的紐約堂口了,所以不像我們另外三個,是純粹的被嗯新人,也是顧問新人。這個C小姐,她今年二月才正式加入香江堂口,在被嗯資歷豐富,混過三個堂口,但普通話不會說,也比我們另外三個晚來到香港五個月,所以沒有我們三個同樣的革命情感。

我們三個當中,一個是B先生,在2005年的暑假就已在被嗯實習,幾乎快成台灣女婿的他,雖然國語不怎麼標準,但是對台灣人與台灣可是讚譽有加,所以跟我也有相當buddy的關係,我也介紹他很多我在這裡的許多台灣朋友。另一個是A小姐,A小姐的媽媽是從台灣來的,但是她是傳統ABC。A小姐為人非常nice,待人處事圓融,我的Private banking的朋友都覺得她有非常高的潛力從事PB這行業。

我們三個平常會交換公司的秘密,因為辦公室裡我們這個層級的人不多,我們又是同梯,命運共同體,彼此會分享工作上的愉快與不愉快(不過當然都是只講不愉快)。我們偶而下班也會去小酌兩杯,假日出去吃飯,或到B先生的豪華寓所晚餐(其實只有一次)。

上個星期,在A小姐還未向公司的partners正式提出之前,就先私下告訴我,她要離開被嗯山莊的消息。A小姐算是重情重義,所以事先知會我這個革命伙伴如此重要的決定。之前早已交換過工作上心得的我們,也都有了默契了,我雖然覺得突然、也是有點難過,但是並不覺得非常意外。

我和B先生,其實都為她這個決定感到開心。而她,也為我和B先生繼續加油打氣,我們都清楚,她先離開了火坑,我們還在奮戰,她不是投降了、也不是退卻了,她反而是很勇敢的、很有方向的。B先生和我,還沒有像A小姐那麼幸運,已經清楚生命中孰輕孰重,所以我們還在江湖上繼續砍殺;A小姐的退隱,我們有不捨、卻真的祝福。

A小姐這個決定某方面也許是點醒了我們(和其他上海堂口的貝恩新人),也可能小小的打擊了我們的士氣。對我而言,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提醒。我過去這三個月,工作非常忙碌,沒有太多心思考慮未來的方向,但是其實,我幾乎習慣了這忙碌背後的安逸,不但讓自己的下一步毫無線索可尋,也讓自己面對未來的不確定,喪失應變的能力。

這三個月雖然忙碌,但是travel很少。老實說,我一開始做這行之前可能覺得要旅行才是顧問,但是現在,放過我吧,我已經漸漸失去旅行的能力了。商務旅行真的是很無情的事情,我連回台灣商務旅行,忙到都只能和我媽在飯店裡吃早餐才能見一面。我在香港的住所相當適應,所以如果每天可以回家,無論工作到幾點,其實真的都沒問題。如果是回到飯店,king size的床也只是讓妳覺得空虛。

來到被嗯不知不覺過了半年,武功沒有進步多少,花拳繡腿倒是偷學了一些。我也該好好思考一下,結束貝恩這段婚姻之後,我的人生該在何處築下一個巢。

2007年2月24日 星期六

十年

十年前,大年初三晚上。我匆匆一人獨自上台北,因為過兩天社團的營隊活動就要開始,我有很多職責在身上,籌備這麼久的活動,錢都已經收了,不能說不管就不管。

剛從彰化回到台北的家,才在整理自己接下來幾天的行李,大便完正準備要去洗個澡,就接到姊姊的電話。

掛上電話,我又馬上打電話給我營隊的其他伙伴,請他們馬上來我家一趟拿走我這裡與營隊活動有關的所有東西。我不與他們前往了。

我當晚再搭乘午夜的客運,回到員林。到外婆家的時候已經半夜兩三點。我不記得當晚自己的任何對話,靜默是那天晚上的背景音樂。

大年初四。一大早即前往台中榮總。

我上次,也就是昨天,大年初三,見到他時,還能說再見。雖然他當時可能沒有說,他的意思只是,叫我就上台北去吧,他在醫院不會有什麼事的,又不是第一次進來。從小到大,他很少約束我的選擇,我要參加什麼社團、什麼活動、選擇什麼科系,他都沒有意見,甚至我大學聯考完選擇的第一志願,他也是唯一表達支持的(其他的親友不是沒有意見就是認為我應該選擇其他科系)。大年初三那天,他也一如往常,相信我知道自己身邊事情的輕重緩急(但我真的知道嗎?)。

不過,年初四這天的早晨,我已經聽不到他說再見了。只是一再一再地急救,病床旁的所有人只能等待。一開始或許是等待奇蹟,後來,只是等待結束。他,等到他的爸爸媽媽,也就是我的爺爺奶奶,終於抵達醫院病房之後,沒有留下一句道別地離開。

我後來這幾年始終覺得,我那個時候還是不夠成熟懂事,對於至親的人離開這件事,我的衝擊雖然巨大,感受雖然深刻,但是體會卻不夠細膩。還是要等到我後來這幾年,出了社會、談了戀愛、背負責任之後,才更能夠明白這個遭遇對我的意義。

十年前。為了告別式,我被要求以兒子的身份(一種重男輕女的表現),寫一封信,或者是一篇文章,來描述我與家人的哀傷與不捨。我完全不記得我自己當時寫了什麼,也沒有留下任何檔案記錄可以追溯。但我很肯定,我寫得很差。整個瞎。

我從小作文就很差。小時候非常不愛上學校的作文課,國文的分數向來是我聯考成績的重傷害。十年前那個時候,不過就是我大學聯考完半年多,作文水準也應該停留在高中。雖然過了這十年,我的文筆也見不得大眾世人,但是至少我願意寫一些自己想寫的,我十年來傾聽自己的聲音,用文字表達許多我的想法與感覺;這些都是在這十年間發生的事,也多多少少讓我在用文字表達感觸的時候,更有掌握力。

然而,那篇告別式的作文,不及格。不是文法問題、不是結構問題、不是修辭問題、也不是破題或中心主旨的問題,是一個感情問題。我竟然寫不出感情。我不是沒有,但是寫不出。

我好像又回到作文課,今天的題目是:「請描述自己對於生離死別的悲痛與感慨」。他媽的作文課,居然連告別式都來湊一腳。誰叫我從小作文沒學好,沒有成語、沒有修辭,連標點符號都不太會用,我寫那篇告別式的文章才如此笨拙。

如果現在要我寫,我一定寫得比較好。只是比較好而已。當然,告別式的作文不會拿出去比賽。並不會有一個比賽是:「2007年全國告別式作文競賽」,得到金牌的人是該哭還是該笑?最後一名的人是不是就是無血無淚?

只是想說,十年前的我,還太年輕。當時我連自己長什麼樣都描述不清楚,怎麼能夠描述這件對我人生衝擊如此巨大的事呢?我當時不是沒有感情,但是我沒想到這些感情會等到多年之後,慢慢用不同的方式呈現出來。也許在我夢裡、也許在我每一次為自己打領帶的時候、也許在每一年大年初四的檀香裡、也許在我問為什麼自己的後台沒有別人家的硬的時候。

十年之間,我開始寫文章。寫自己的日記與心情。要多虧我最恨的微軟的幫助,要我用筆桿搖出這些文章是不可能的。也多虧我多年的遠距離魚燕往返,在那個國際電話比此刻漫遊還要昂貴的年代,書信往來,無論是用紙還是用電子檔案,總是必須且珍貴的。

這麼快就十年了。我變了很多。有時真的很想跟他聊聊我這十年之間發生的事,他一定想不到我會來香港工作,他一定想不到我現在的酒量與划拳還是如此的瞎,他也想不到我會有自己的部落格,想不到原來我會一直記得,他支持我大學科系的選擇,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

2007年2月20日 星期二

新春團圓

過去兩年沒有和家人一起過年,所以今年回來台灣之前,其實很開心,不只是可以一起過年,也可以見到許多很久沒見的親戚朋友。

不像自己在外面一個人住,家裡面總是不那麼安靜,雖然家裡人口不多,可是老媽的舌頭承襲外婆的畢生修維,嘮叨降龍嘴碎碎念千人斬,讓家裡顯得相當有生氣。加上我妹、我姐與我自己總共四張嘴,妳來我往,如此我熟悉的槍林彈雨,可是有種我一個人在香港生活所無法感受的溫度(不過有時候會過熱)。

這兩年多來,每次回家我總比較像個客人,我沒有屬於自己的房間,也不熟悉家裡許多物品擺放的位置,連電燈開關我還是不熟。當然這只是硬體的部份,軟體的部分我卻是再熟悉也不過了。這種熟悉感其實給自己很大的安定感,因為自己這兩年多來外在的環境持續變換、身邊的人也是來來去去、自己不明白自己的下一步,但是卻仍然有一件事情是確定的,我的家人還是我熟悉的那樣。

如果我是天天見到他們,或許不會有這種感覺,但也不是好久才見一面,所以也不用每次見面要重新暖身。現在我發現一段時間回家看見我的家人,某方面也像是看見鏡子裡的自己,我竟然覺得自己跟她們好像,這似乎是個很理所當然卻又愚蠢的發現;我在外面工作,整天都在review自己的表現,我的缺點一堆,回到家之後,我才發現,原來很多缺點,是因為我在這個家長大的緣故。我不是因此有任何的埋怨,因為我接受我的家,就像我也得接受自己。並不是說缺點就不用改進了,而是我自己長這麼大才知道,我的家在我自己身上有很深的烙印,好的壞的,我都得接受。

就像愛一個人、愛自己或愛自己的家,好或壞,全都得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