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者

今晚是你陪我的最後一晚。

你帶我去兜風，一如過去八年來，許多個美好的夜晚，我們一起分享。

將近三千多個日子以來，無論晴雨晨昏，你都毫無怨言地陪在我的身邊，不只陪伴我的旅程，也守護我的安全。從夏天的金針花海，到秋天的清水斷崖，這個島上的許多角落，你都是我這些回憶背後的重要推手，即使絕大多數的時候，你從來不出一點鋒頭。

我總是習慣坐在你的左邊，而你，總是得習慣，有不同的人坐在你的右邊，她們來來去去，不同聲音、不同面孔，但無論是誰，你總是有比我更多的包容。過去三十二個季節，我和你右邊的人的所有對話，你總是最可靠的聆聽者，你知道我最多的祕密，最多的故事，但你從不多話，也不八卦。你聽過我的花言巧語，但幸好你從不拆穿，無論是我對不同的人說同樣的話，或是我的伎倆有隨著你的年紀而進化；你也許早就發現了一些重複的故事情結 – 剛開始的對話總是充滿玫瑰色的浪漫，但不知怎麼的，後來的言詞就漸漸讓空氣凝結龜裂；你或許有時候也搞不懂，為什麼前陣子常常坐在你右邊的人，最近都不在，明明我們之間的對話很合拍；或者你有時候比我還明白，右邊這個人是不是我的菜，你聽的出我的台詞是精心安排，或只是敷衍無奈。你有一陣子也曾經錯亂，為什麼最近右邊的伴，總是一個接一個換，殊不知那是我青春期還沒斷，難免輕狂、一時荒唐。

你曾聽過我吵架、見過我發飆，你還得回收我一年不分四季的垃圾話。但你無可取代的地位，是在於你曾見過許多可能是我生命中最珍貴的畫面：那一晚我和她故事結尾的擁抱、那一天她臉頰流下的那行淚、那一個彷彿沒有明天的親吻、那一次黑暗中啪啪啪的狂震……有太多太多珍貴的時刻，我感動、我分享、我盼望時間停止，無論空氣的味道是甜的、苦的，還是暖的、冷的，都被留在我的腦海裡，也被留在你的空間裡。

這些畫面與回憶，明天我就要封存了；而你也即將投胎，但願你的下輩子投到一個好人家，他不會讓你撞得頭破血流，且會定期餵你吃好油；就算他不會有像我這麼多浪漫言情的劇本，但你也要繼續守護他和他愛的人。

將你送走，也將我一部分的青春送走…不，我不再青春了，我只是告別了輕熟男，變成一個準大叔。原來你擁有我熟男期最精華的回憶，所以我不捨的，除了是自己和你之間的生死拜把之交，還有自己逝去挽不回的年華故事。

謝謝你，讓我知道自己擁有過這麼多，看著你的背影，我感覺到告別的沈重，也讓我明白自己與你共同創造的回憶有多重。謝謝你，島嶼輕熟男的守護者，守護了我的歲月，也守護了我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