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8月24日 星期四

昆西入香江

香港居,大不易。

三天下來,差不多看了快三十間的公寓,可是卻還是無法決定。

無法決定的其中之一的原因是我的預算。管理顧問業比起銀行業是次一等的金錢奴隸,銀行工作者為錢賣命賣身,還有住房補貼(housing allowance),我們管理顧問業卻得自己掏腰包,所以為了我看不見的未來,我必須審慎控制我的預算,畢竟這會是我生活上最大的開銷。此外,香港寸土寸金,也許不比紐約曼哈頓,但是比起台北與我住的洛杉磯Westwood,租金總是讓我瞠目結舌。

另一個拖延我決定的因素是我自己的挑剔。我第一天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這點,我看完八間公寓之後,以為自己會很快就決定了,可是等我看過更多不同的房子、景觀、與居住環境,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挑剔,而我的預算顯然無法滿足我的挑剔。而且我的挑剔有一部份是來自我被南加州與Westwood寵壞的習慣。在洛杉磯的Westwood,公寓就算不是很新,也會因為加州陽光的因素看起來明亮而寬敞。我在那裡住了舒服的兩年,出入有車代步、早晨有陽光、晚上有星星,對面就是公園與網球場,超級市場與餐廳也是在走路可以到達的地方。我居住的週邊環境(neighborhood)好極了。就是因為如此,我在香港找房子,把過去那兩年的壞習慣帶來。我想要新一點的地方、要明亮的感覺、要有善良且有水準的鄰居...

可是我畢竟在台北活了二十幾年,台北人的習慣也是有的。我希望樓下就有7-11,也希望大眾交通工具方便、最好左手是超市、右手是銀行、往前一步是精緻餐廳與咖啡館、回頭一拐又是書店或綠地。我喜歡到哪都方便的感覺,也喜歡半夜可以出去買宵夜的感覺。可是這種台北人習慣與南加州習慣是有點衝突的,這樣的衝突讓我難以取捨。

如果我是從曼哈頓搬過來香港,我猜想應該會比較好找房子,因為由簡入奢易,曼哈頓這麼貴、這麼髒、這麼亂,如果在曼哈頓能住的開心,在香港一定有很多合適的地方給我,而且還便宜一點,並且方便性也一點不輸曼哈頓,連計程車都便宜多了。

如果是從台北來,我想也不會太難。台北也是屬於擁擠而方便的都市,跟香港的屬性接近。

但我雖從台北來,可是又擺脫不了對加州的眷戀。香港某方面跟我的加州性格(溫帶海洋性氣候性格或地中海行氣候性格)格格不入。我這一個雙面人,怎麼找的到我心中的天堂?

我的台北性格,讓我很喜歡香港島地鐵站沿線的熱鬧與方便,所以我看了銅鑼灣、天后、北角這些地方的房子,也慎重考慮;可是我的加州性格,讓我喜歡跑馬地的安靜與高水準鄰居(跑馬地感覺也像台北的天母),更喜愛奧運城的明亮與海港景色。雙重性格讓我的香港居,更不易。

有一天我在奧運城(Olympic,在九龍地鐵沿線上,離中環只有兩站的距離)參觀了一間公寓,那間公寓有非常好的海景。午後的日照透過落地窗,灑在全新的白色大理石磁磚上,讓我踏進屋子裡的時候,差點忘了自己是在香港不是在加州。屋子的陳設、空間與裝潢都很理想;而該建築物的鄰居雖多,但看起來都有一點水準,而且公共設施完善,有健身房、露天游泳池等等。我幻想自己如果住在這裡,就算沒法看見夕陽,也可以見的到夜景或星空,偶而還可以去使用游泳池,多麼完美的生活!可是我念頭又一轉,發現自己或許根本不屬於這裡。我沒法看見夕陽就算了,我回到家都不知半夜幾點了,當然倒頭就睡,還有力氣數星星?更重要的問題是,無論我住的地方有多麼好,如果我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在香港,那我的游泳池是給我的訪客使用、我的公寓是給朋友開趴替用的嗎?

或許,一個像這樣美好的地方,可以遠離城市的喧囂、卻有便捷的交通與生活機能,是給有家庭的人的,不是像我這樣的「游牧民族」...這個地方是設計給人家生根,不是設計讓我漂泊。

想到這個地方,就突然感覺到自己與這個城市之間的疏離。

我這幾天「一步一腳印」,為的就是找到我在香港的「家」,可是當我看到那個舒適理想的畫面在眼前時,就會有個旁白OS出現一些聲音:「別傻了,你根本不可能過那樣的生活,這裡不會是你的『家』,頂多是你的『帳棚』,一個有電視機與床的帳棚罷了。你總是只在這搭營幾天,然後又要飛到另一個地方打獵,下個季節才會再回來...」這是一個很諷刺的聲音。我用「家」的標準來選擇我眼前所檢視的每間公寓,可是每一間公寓,無論符合我的「台北標準」還是「加州標準」,都只是多餘;對於一個只提供睡覺、洗澡與放衣服的地方來說,每一間公寓都超出標準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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