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7日 星期日

我的人生比較好

有人比我不幸,我就覺得自己幸福;有人比我幸福,我怎麼看自己都覺得不幸。

「比較」總是無可避免的。很多人教育小孩的方式,也是要透過「比較」,讓她們認知自己的「不足」(例如:妳看人家小孩多乖巧、大便都會大在馬桶裡)、或是認識自己的「富足」(例如:妳看人家小孩都沒衣服穿了,妳還吵著要哀鳳)。

不過長大了,是不是還是一直要透過「比較」,來定義自己的幸福與快樂呢?

「比較」還是很需要的。比較的結果,會告訴我們自己的位置,提醒我們是否該力爭上游了。「比較」也可以幫我們找到屬於自己的群體。

例如,他用現金買的豪宅,我卻連貸款都買不到他的廁所…這樣會讓我知道,原來我在M型社會的左邊,他在右邊。如果我擔心從此以後社會資源對我這左邊M型社會的人不利,也許我該學他一樣去當個banker。

不過,「比較」常常只是告訴我,自己是不是該做得更好、更努力。卻不會告訴我,該怎麼做得不一樣。從小我總是被告知,要成為一台比人家更好的筆記型電腦。但是,跳脫比較的人,也許直接就變成一台讓全世界瘋狂的i-pad。

見山是山

以前當學生或工作的時候,選擇做某些事情,是為了要證明自己「比較好」。

見山不是山

後來發現,自己怎麼比,都是人外有人。既然沒法證明自己「比較好」,又不是真的愛這件事,為什麼要繼續做?所以決定不幹了。這個時候的自己,是想要跳脫比較,變得「不一樣」。

見山還是山

想要不一樣,其實還是一種比較。好像自己沒有與眾不同,就失去意義一樣,像一種落魄的藝術家的心情。

後來才知道,其實甘於被忽略,才是真正的與自己相處。因為不甘於被忽略,只是在追求別人的認同,那不就是小時候常常在做的事情?

所以這個時候,我又可以回去做以前那件事情了。這時候,不再是為了比較了,而是為了一些心裡面覺得重要的事情:例如金錢、愛情、繁衍後代等等。

2010年11月2日 星期二

你住的飯店幾顆星?

還在顧問業江湖行走的時候,住飯店的機會很多,而且多是五星級飯店(在香港、大陸也稱酒店)。至於為什麼當一個顧問,要住好的飯店,有很多種解釋,而我自己的說法是:作為一個很多事情一知半解、不懂裝懂的顧問,壓力很大、工時很長,住好的飯店有助於紓解壓力、提昇工作效率(我知道這沒什麼說服力)。

作為這些五星級飯店的常客,我們常常很不「客」氣。我們覺得老子花很多錢來住(雖然都是花公司客戶的錢),我們覺得老子會常常來住(所以是重要顧客),我們也覺得老子見過世面,接受過很好的服務,品質絕不可馬虎。因此我在五星級飯店服務的朋友,都私底下告訴我,我們這些顧問業的「常客」是如何難搞。

那時候的心態很簡單:你說你們是五星級飯店,我就期待你給我五顆星的滿意程度。我們標準很高,極難滿足。明明住很好的飯店,也不是花自己的錢,還會因為五星級飯店不夠五星而不爽。

我前陣子去北越了解當地農民的生存條件。當地的建設落後,沒有五星的飯店,我就住在很普通的旅店。但是那些旅店很環保:沒有免洗拖鞋,都是穿過很多次看起來沒怎麼洗過的塑膠拖鞋;房間的棉被,也不見得有隨著客人來去而換洗過,都不必在床上放個卡片叮嚀你:我們保護地球,所以如果不需換洗床單、被單,請將本卡片放在床上。

這些旅店還有號稱三星。但我心裡面,只期待兩星就夠了:良心和安心。老闆有良心,我就不會睡到長蟲的床;我晚上可以不被偷、不被搶,睡得安心。

我去萬那度Vanuatu的時候,我住當地人蓋的平房。這平房,沒有星,一顆星都沒有。不過我半夜三點被公雞啼叫的聲音吵醒,睜眼往窗外望去,卻是滿天繁星。

這裡一晚約台幣一千元,包三餐。沒有morning call,只有公雞啼。但你不需要morning call,因為通常天還沒亮就會自然醒,畢竟整個島沒燈沒電,不能上facebook也不能上夜店,早點上床睡覺還是比較實際。

我們的房間,大約三坪大。但是我們「飯店」的大廳(lobby),超級氣派:一整片白沙搭配湛藍的海水。飯店最迷人的設施是all you can snorkel的珊瑚海淺灘,讓你終日浮潛又不會「暈海」,好像隨時身處在大水族館裡。

這個島上白天可做的活動不多,除了浮潛、健行,大概就是每天下午五點半坐在沙灘上,看著夕陽沈入海平面下。

島上雖然晚上沒有路燈,但是因為有月光,我們還是看得見彼此在月光下的身影。這裡晚上的餘興節目有限,沒有酒吧、也沒有飛鏢吧,最多就是「星光」吧。等待流星算是我最喜歡的深夜娛樂之一(但要等月亮也落入海面之後)。

在萬那度有這麼樣的一個標語:Many call it paradise, we call it home. 原來天堂是這個模樣的。

學生的時候,我睡過很多次帳篷,所以我在萬那度住平房,畢竟擋風遮雨,還算舒適。不過相較於從前睡過了春夏秋冬的五星級飯店號稱的「天堂之床」,一組床與床套售價超過3000美金,如今我在萬那度睡的床,不到台幣3000元,的確沒有「天堂之床」的細緻與柔軟。只是,我睡的床,就已經在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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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選擇去住五星飯店,我也許是期待帶著在城市裡打打殺殺而遍體鱗傷的自己,來飯店享受所有五星的服務與設施,然後自己再帶著全新的自己,好像做過汽車美容、精緻打蠟、從汽車美容保養廠出來的汽車一樣,容光煥發地再回到熟悉的辦公室廝殺。

如果我選擇是住在沒電沒自來水的平房,我也許帶著傷口從辦公室離開,也會帶著原本的傷口回到辦公室,只是那些傷口經歷了風霜早已結痂了。我的外表也許看起來更粗糙,但內在的力量卻可能更強大。

如果我在萬那度住的是五星飯店,自己也許一個人終日鎖在飯店設施的懷抱裡,我享受豪華的五星,而當地人只有一片滿天星,我和他們不會對話、不會分享。我一個人來,一個人走,當地人的回憶沒有因為我的來去而起了任何漣漪。

不過因為選擇了當地的平房(民宿),我和村子裡隔壁的鄰居,都共享同一片星空、同一片海洋。作為一個觀光客,我和當地人得到的享受,最多大概是一個馬桶的差別。而我雖然一個人來,卻帶著新朋友的祝福而離開,在他們的回憶裡,我至少是滿天繁星中,曾短暫劃過的一顆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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