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身邊朋友都覺得,我嚷了很久。我同梯的其他所有人全都走了好久了,我還賴在公司。還記得,我同梯的第一個離開的戰友,在搬離香港之前還和我一起喝酒,她當時就打賭我會是撐最久的那一個,雖然我當初完全就不相信。
她在被嗯的那段時間,也是很不開心。但她說她撐下去的理由,是不要把錢留在桌上(don't leave money on the table)…她總覺得還有東西可以學的話,就再撐一下。
當我也決定離開的時候,我曾經回過頭來想這個問題:我是不是把錢留在桌上了?其實,我拿走了很多(真的錢我拿走的很少,拿走比較多的是經驗與回憶),但也許,我還是留了一點錢在桌上沒有拿走。那麼我是否應該感到放棄的有些太早?而且反正最近全球不景氣,我繼續留在公司拿薪水好像也還不賴?
所以我又回頭看了看我留在桌上的那些錢。那些錢,就是我可能變成Manager、可能變成Partner。但為了拿這些錢,我的代價是什麼?變成了Manager與Partner,lifestyle似乎一點也不會變好,我在做項目的時候,我的manager與partner總是比我還要辛苦,飛的比我多,比我早起,比我晚下班…靠!你必須要很熱愛這份工作才行,不然怎麼可以拿美好青春這樣搞下去???
另外再想想,我辭職以後的這段日子。說真的,我過去在被嗯的那兩年,沒有像這幾個月這麼開心的。當然啦,沒工作可以睡到自然醒、到處遊山玩水,當然開心當然爽啦!這種不用擔心假期結束、不知今天星期幾的感覺真是不賴。
放假的開心似乎是理所當然,就算沒錢拿也甘之如飴。不過我後來發現,不必再使用名片的我,好像也感覺更踏實了。
以前有些初次見面的人,會跟我要名片,例如那些要申請MBA或想要進入這領域的人,他們希望認識你,好像你是somebody。或者在一些social的場合,有些人跟你要名片,是因為他們想確定他們在跟什麼樣的人講話、他們透過名片來認識一個人,想要知道他們值不值得花時間在你身上,想要判斷是否他們該現在就尿遁、去拿飲料、去找其他朋友聊天,還是下次再找你出來玩。
那個時候的陳QC,某種程度上是躲在這張名片背後。我的名片,似乎決定了我的重量,有些無知的人們因為這張名片而覺得你是somebody,但陳昆西對他們來說是nobody。
當那些從門外想要擠進去的後生晚輩,圍繞著我問問題的時候,我可真的是somebody?其實他們對我一點也不好奇,他們好奇的是我怎麼拿到這張名片的。我還是nobody。
所以我常有一種疑問與茫然,每年有這麼多的人從名校畢業,每年都有一些人進入這些有耀眼光環的行業,我不過是他們的其中一個(如果就名片來說的話)。就名片來說,有好幾個好幾個像陳昆西這樣的人存在著,他們也許正在蘭桂坊喝酒、也許正在中環的辦公大樓加班、也許正在HKG機場托著行李走進商務艙(最近他們可能改搭經濟艙了)。
對於那些門外羨慕好奇的眼光,他們是圍著你---你的名片打轉。即使名片背後換了另一個人,只要擁有同樣的名片,他們還是會聚集過去。
就這樣,每年都會出現一些陳昆西、每年都會消失一些陳昆西。
而丟了名片之後的我,現在人們要認識我,很可惜,就沒有捷徑了。
我對Westin的服務人員來說,不再是Bxxx & Company的陳先生。我對Barcode裡的新朋友來說,我就是QC,他們沒法用其他方式來記住我,除了我本身。
因此我面對一個非常赤裸的問題:什麼時候我不用再靠我的名片?(看來不走演藝圈是沒有辦法的了,只可惜我的外型與年紀充其量只能當E咖。)
過去的我一路在這些「名牌」的保護罩之下,從學校的名字到公司的名字。但這些名字都不是我的名字,我不過是這些名字大量生產下的產品。很奇妙的是,以前的我覺得很多人跟自己一樣,現在的我,一個人走在台北街頭,雖然覺得自己是nobody,沒人認識我,卻反而開始覺得自己獨一無二,因為這時候我不再屬於任何「品牌」,即使我再怎麼平凡,也沒有第二個陳QC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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