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帶不走的

星期三交出我的takehome final(帶回家期末考)之後,我的MBA就可以說正式告一句點了。回顧過去這將近20個月的時間,有很多故事、很多感想、很多成長。直到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該怎麼為我的MBA做個總結,有些問題,我現在甚至還不能回答。

我還來不及感受這個MBA的結束,就得先面臨三月底要搬離我這個公寓的問題。我當初來的時候,就是能省則省,沒有買很多東西,所以我沒有很多「固定資產」。後來,其實缺乏這些固定資產,對我的生活影響也不大,因為平常太忙了,很多事情即使是「暫時」的解決方案,就變成我這20個月的解決方案了。

雖然沒什麼固定資產,我還是有些基本配備。前幾天送出了我家代代相傳、堆積如山的course packs(各科目的講義),然後再把我的音響也「傳承」給另一個一年級學生(該音響從Anderson Class 2004交接到Anderson Class 2007)。由於走的匆忙,很多東西就算可以賣一點小錢,也會乾脆就送給熟人,也算是利己利人。有些東西甚至只要有人願意收留(例如微波爐),幾乎還可以幫妳送貨到府。

今天早上,我再把我的腳踏車送走。這是我昨晚爽快答應要給我一個朋友的,今天早上就要來取走了。這腳踏車我已經很久沒騎了,自從二年級之後,就很少騎,這個quarter更幾乎沒有碰過,腳踏車上都已經生了一些灰塵,所以我在送這個腳踏車出門之前,還特地擦拭了一下手把、坐墊等,以免人家等會兒騎車就弄髒了手和衣褲。我還調整了一下座墊的高度,以配合新主人的身材。我像是要嫁出自己女兒的媽媽,把自己女兒妝伴好之後,就要將女兒送出家門、嫁作人婦。我還親手把這腳踏車的大鎖的鑰匙交給這個新主人,這好像是在對我的女婿交代:我將女兒交給你了,從此以後你要好好照顧她一輩子!最後我還將腳踏車的輪胎打足了氣,這也算是我最後一次為她服務,然後確定一切都沒問題,我就準備將她交給新主人了。

新主人看著我將一切都打點好之後,跟著我走出我客廳家門,而我牽著車,我們一起走進電梯。出了電梯之後,我們一起走出大門,我本想就此留步,可是我突然又想起了一點事,要叮嚀這位新主人。我告訴新主人,我這女兒有個怪癖,變檔的時候(這是十段變速腳踏車)有些特殊技巧要注意.....而新主人畢竟相當聰明,一下就能領悟。可是就在我要將車交出去的那一剎那,不知怎麼地我突然想要再與我的腳踏車多相處一點時間,因此我就再騎上腳踏車,決定再陪著新主人走一段路。到了下個路口,我想我不能再霸著腳踏車不放了,這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新主人也要趕路,所以我終於願意下車,把腳踏車託付給新主人。

我想起,我過去那段日子,是怎麼樣騎著腳踏車上學、放學,也想到我是怎麼樣將這腳踏車從「渥馬特」買來用我的車運回家,我再慢慢組裝完成。她雖然從不是我MBA電影裡的主角,但是好歹她也從我MBA第一個月陪我到最後一個月,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我將腳踏車交到新主人手中,跟新主人說掰掰,也跟我的腳踏車說掰掰。突然有點捨不得,不是捨不得這腳踏車,既然要送人就沒有什麼好捨不得。捨不得的是說再見,我跟我的腳踏車說再見,就是跟我的MBA說再見。而我是對著新主人說再見的,我最後的叮嚀是「小心騎車」,像是對女婿表達祝福。我很瀟灑的轉身離去,我不曉得下次什麼時候會再見到新主人,但我很可能不會再見到我的腳踏車,而且那個騎腳踏車從我家一路騎上Anderson上坡的日子將不會再存在,我一個人騎著車在校園星空下吹著西風回家的時光也不可能再回來。

2006年3月13日 星期一

他們是我的朋友

有一些人覺得自己很幸福,卻不覺得自己此刻是最開心的時候。他們知道應該珍惜手邊的幸福,卻不見得因此覺得滿足。他們不是貪心,只是期待路會越走越寬廣,就算現在辛苦一點,也不在乎,因為他們明白青春有無窮的動力,遠方是無限的機會,現在的辛苦總會換得以後的果實。他們從不是草莓族,但是卻總願意適時讓自己放縱,那一點寵愛自己的放縱,常常是為了確定自己手邊的幸福還存在,也要確定自己品嚐幸福的能力還沒有退化。

他們不停的追求,但並不確定什麼時候是停止下來的一天。也許是為了工作、為了一個身份、為了一種經驗、為了一點安全感、為了些許實現自我的渴望。他們也許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許不是,但他們通常知道下一步在何處。他們總有理由,知道此刻的犧牲是為了換取未來的什麼,雖然有時那個未來的「什麼」只是一種單純的可能性。

他們被教導不能短視,他們願意冒一點險,做一些長期投資;而長期投資的風險總是比較高的,因為這些投資並不是隨時可以變現的(liquidate)。矛盾的是,這些人也知道及時行樂的道理,雖然不一定完全身體力行,因為那不是他們成長的主要經驗。

他們的生命都很豐富,因為看過、感受過、也學習過。他們也許本來不敢一個人睡到後來習慣晚上摸黑獨自回家;他們可能不喜歡異鄉的落寞卻到後來習慣了頻繁的分離聚散的場面;他們原本可以一直在自己的comfort zone,卻不甘心從此安逸,而不斷地將這片玻璃牆往外推;他們原本有個呵護他們的家,卻寧可出外看世界,就算每天晚上一個人看電視、只吃著冷冷的生菜沙拉。

因為承受過許多起承轉合、潮起潮落,他們都展現比一般人更強的自信與堅強。他們成功,不一定是靠著天賦異稟或家世背景,所以他們明白努力以及取捨的重要性。他們也許為了學業放棄愛情、也許為了工作放棄婚姻、為了人生經驗可以放棄家人的噓寒問暖、為了挑戰自己可以忍受孤單與壓力、為了豐富自己的眼界而不在乎回家開門時是否總是一片漆黑。他們為了很多不確定的可能性而願意放棄確定的事,也許是認為太陽底下沒有一件事情是確定的,而僅存的確定總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

他們的生命充滿韌性。雖然他們是幸福的一群人,卻從不嬌縱,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幸福是禁不起太多嬌縱的。

2006年3月7日 星期二

最後一包維力炸醬麵

今天晚餐吃的特別早(因為沒有吃午餐),所以我的胃還不到午夜就已經跟著外頭滴答的雨聲一起在吵鬧。我打開櫃子裡最後一包維力炸醬麵,好好祭拜一下我的五藏廟。

今晚的維力炸醬麵是98分,差兩分滿分是因為吃的不夠,嫌太少。我這在洛城最後一碗的炸醬麵,麵條煮的恰當好處,調味料與麵條裡剩餘湯水的混合則是近乎完美的比例,不會太鹹也不會太乾,整體搭配起來,實在是太黯然、太銷魂了,說這是碗黯然銷魂麵是一點也不為過。

維力炸醬麵是我的生活必需品,我每次去加州華人聖地 - 大華超市的時候,幾乎都會補充幾包我的維力炸醬麵的庫存。我愛維力炸醬麵,她不只填飽我的胃,簡直豐富我的靈魂。

也許,是因為這是我MBA生涯最後一包炸醬麵的緣故,我吃起來特別有感情,總覺得有點依依不捨,將麵條吸進口中的聲音竟然和著些許惆悵。

等我回到台灣,維力炸醬麵雖然仍是我泡麵界的最愛,可是那時我有近在咫尺的美味牛肉麵與紅油抄手,維力炸醬麵自然會被打入冷宮,同時還會被「統一滿漢大餐」這個泡麵界的珍品給夾殺。就算我到香港或上海工作,當地便宜方便的美食依然會讓我時時心花怒放,維力炸醬麵是不是還能常年存放在我廚房的「貨架」上,也是一大疑問。

然而,那一包一包的維力炸醬麵,畢竟陪伴過我在洛城許多挑燈夜戰的晚上,她是我顛簸的MBA旅程中,一路支持我的非精神食糧,因此我決定為我MBA最後一碗維力炸醬麵,寫一篇文章來紀念她,同時也提醒自己飲水思源的道理。